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发布者:汉唐公证处 浏览量:1563
师妍文
(一)所谓生命
生命之轻盈在于,地球上六十亿人类当中,我们的生命不过是人生海海中茫然的一角。在永恒轮回的世界中,每一个生命的个体单位都承受着不能承受的重责。在这无限次的柔软而又沉重的呼吸中,一定有什么淹没在时间流淌的罅隙中,亦步亦趋的风化侵蚀。
当你以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回答光明以后,就开始在一条前程未卜的崎岖道路上蜗行摸索,穿越薄雾与露水交织的森林,踏过爬满爬山虎的幽深古堡,跨过满是泥泞的无尽沼泽,打马而过广阔而辽远的大草原。你穿越春天绿油油的麦田,你穿越夏天清凌凌的湖水,你穿越秋天明黄色的银杏叶,你穿越冬天洁白的独角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刀伤斧砍的伤痕,惊天动地的灾难,无法克制的瘟疫,人类在自然面前总是显得那么脆弱与无能。古语说:“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那么何为轻?何为重?除却物质范畴,在精神领域有所留存的人,在一个背景之下,生命得以灿烂耀眼,也就称得上生命之重了吧。
“有一天早晨,查拉图斯特拉迎着朝霞起床,来到太阳面前,对着太阳如是说:
你这伟大的天体!假如你没有你所照耀的一切,你的幸福何在!”
要是没有难过,没有伤心,没有眼泪,没有困境,恶魔与毒蛇,你会慢慢厌倦这温暖美好吧,你的光芒也会没有意义吧。所以,你也需要黑暗,这样才有光明的意义。时间和晚钟埋葬的白天,你一出现,世间才悄然无声,光明凝然不动。
那么,轻重何为?幸福何为?何去又何从?
俄狄浦斯答道:尽管我历尽艰难困苦,但我年逾不惑,我的灵魂深邃伟大,因而我认为我是幸福的。
(二)翠华山
去爬了翠华山,陶醉于它名不虚传的美景。山峰俊俏,山上有湖,湖中有山,风景极为幽雅,更兼得山上石头,亦与众不同,或卧或竖,或喜或怒,如刀似剑,如枪似钩,一石一样,千姿百态,笔墨难描。但只是在这些所谓生命轻重的思想之下,让我获得旅行之外更重要的东西。所谓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不过是某个时光流淌的须臾,在某个转瞬即逝的当下,认知眼睛所能见的事物,体会一种难以置信的觉悟。使不知何时即将消逝陨落之后变为了无分量的生命变得精彩充实而富有意义。
在山门口我遇见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主动与我攀谈:
“你才上来呀……我们今天早上比赛,都从山上跑下来了……”
“呵呵……那你跑了第几名啊?”
“小组十一,我们红五小队有五十多人呢……”
我才发现他的胸前贴着红色的编号,他红润健康的脸上洋溢着笑意,身后跟个他同样微笑着的父母。一家三口都能看出来是经常参加户外活动的人,身体素质很好的样子。
我平时自负身体很好,但是要是让我从这么漫长陡峭的山路上跑下来,还真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和毅力。这孩子年龄这么小,却胜过我。那身上穿着的红,就像一团热烈燃烧青春与激情的火焰,也许越年轻就越无畏吧。
人行山道路程短,沿途有一些著名的景点。我为了欣赏到更加奇异瑰丽的景色,选择了路程极远的车道上山,希望见到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是由于去的那天天气湿润,早上吃的又过于油腻,我很快就感觉到了不舒服。虽然只有一千多米的海拔,从前爬过的华山庐山太白山都比它高,但是我却强烈的感觉到了呼吸的困难。望着前面绵长又绵长,望不见尽头的盘山路,我不断想起的是,where is the end ? 我甚至怯懦,不再想坚持,想退回去走人行道。这时我想起了山门前见到的红衣小男孩,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我想到了“千日回峰”,这是佛家修为中有一种极为高深的修行,也是一种苦行。比叡山的酒井雄哉大师,曾两次修行“千日回峰”,皆各费时七年,步行四万公里,天天行走六十公里的路程达一千日,其间还包含九天断食苦行等数项难行苦行,最终成为闻名的日本“阿闍利”。我的耳边仿佛响起酒井雄哉大师的话:“没关系,双脚走累了,就用肩膀走吧。”
沿车道直上,可以到达九天瀑布,我很想欣赏到一千多米的瀑布直下的“疑是银河落九天”。上山途中,每当我累的苦不堪言,我就看看周围美丽的景色,不断地想起“千日回峰”,像个苦行僧,像个朝圣者一样坚持下去。
行至一半路程的时候,有三个背着慢慢的重重的柿子的农家孩子,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满满一麻袋的柿子,过重的重量使他们用双手在背后拖住袋子底端。他们稚嫩的肩膀如何承受的了生活如此的重负。也许他们家中正有的等待靠柿子充饥的年迈的爷爷奶奶,也许家中还有期盼卖柿子的钱交学费的弟妹,人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确是这样,因为贫穷,他们的生命注定将承受更多,但同时,负重越多,得到越多。他们比同龄人更多的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人情的冷暖。但同时沉重的负担和责任并不能压垮他们,并不能使他们屈服于命运。负担越重,同时自然也就具有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生命也将越贴近大地,越真实越纯净。
(三)会当凌绝顶
我第一天去的时候没有太阳,山顶还有积雪,但是在这样的不那么美好的天气中却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美景。因为时间是在深秋,满山的红枫都氤氲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葱茏蓊郁的对弈松色彩也凝重了许多,玉女潭的湖水清澈可见水底裸露的厚厚苔藓覆盖的山石,南天洞在相机的镜头中呈现出西方抽象画派的风格,原木铺就的小桥延伸出一段不可预知的秘密。
参天的古木直矗云霄,流韵的汩汩清泉顺流而下,蝶恋情深的天然洞穴,穿越凌空桥进入每立方厘米四千个负氧离子的天然氧吧中,尽情的享受鸟声,风声,水声组成的天然交响乐演唱会。
第二天的时候天气就很好,温暖的阳光照耀,心情也好的出奇。一大清早,我就从天池出发,传说这里曾是仙女们在此沐浴的场所。
“太乙近天都,连天到海隅。”从这里一直向上前进,最终目的是到达山顶。路上经过了玄关,风洞,冰洞和石林,当我沿着陡峭的山路,一直爬到快到山顶的地方,在两个山头中间悬挂了一个铁索桥,我站在桥的中央俯瞰众多的山头,突然想到岩井俊二的《情书》中结尾的时候,渡边博子流着泪站在雪中朝着山谷大喊:“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你好吗?”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找回内心最原始最最深刻的记忆吧,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和人云亦云的无奈,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内心澄澈吧,才会将一切重负,烦忧抛于脑后吧,才会清醒回望并获得出路吧。
我独自在这铁索桥上站了好久,回首我曾度过的不算长的人生之路。很长一段时间之前,我在迷茫,在埋怨,在感叹社会黑暗,道途艰险。我持续在反复矛盾的内心挣扎,我听不进去任何话语。我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我做不出任何选择。可是,现在,一切早已过去,我将坚定的站在我所生活的大地上,奔向下一个目标。人生之路充满选择,但是一旦选择了一条路,那么就会变得很简单,那就只有,为了它,走下去。并且,义无反顾。即使重大如生活状态改变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与幸福无关,并且不代表我们对生命之目标的选择。它只代表我们在漫长的生命过程中,对生活曾经做过的选择和完成。一生中,我们需要做出的选择和实践很多。去一个地方旅行,在一个地方建设,然后又抵达一处佳景,再走上一个渡口……正因为时间从不为人停顿,生命行进变化,才充满这般波折流离同时也峰回路转的过程。所有我做过的事情,就是这组成生命长河的波浪,起伏,更新,涌动,推动大河去往远处大海。波浪不会是终极。也许大海也不是。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如大河,它就是为了远行而存在。终极不如不提,因为我们与它的距离实在很远。
(四)尾声
我们的生活也许是这样的——
白天阳光灿烂,或者下点小雨/或者风暴骤起/彷佛世界到了末日/夜晚充满温情,人群走过/好奇地从窗口张望/最后友善的一瞥头像寂静的树木/然后关窗,点灯/什么也不读什么也不想,也不睡/只是感受生命溢过我恰如小溪漫过河床/而外面,巨大的寂静就像一个熟睡的神。
——费尔南多·佩索阿
“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我们经历过的方式再现,而且这种反复还将无限重复下去!”尼采如是说。我不相信轮回,但是我相信自己。红衣小男孩燃烧着的激情,山路上精神矍铄的老者,背柿子的农家孩子,靠“千日回峰”爬到山顶的我,生命不再是残酷美丽都随生命消逝而了无分量,不再绚烂凄惨都毫无意义。生命没有草稿,也不是写好的剧本,不是一出现就是生命本身,铺满晶莹时光飞逝,琥珀的沉落,转瞬间从我们身边划过,必须在有限的生命纪元中让轻盈的生命慢慢增加重量。无可置疑,有时担当更显意味。